《一地鸡毛》的片头无疑是我看过的电视剧里最具批判现实主义色彩的：在铺满着报道我国九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大好形势和宣传我D政策方针的报刊杂志上，叠印出四个猥琐的大字“一地鸡毛”。背景里随即出现了葬礼般的哀乐和由修宗迪扮演的领导懒洋洋空洞无物的发言；紧接着，一系列与本剧内容毫不相干的新闻画面交相辉映而出：前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解体的悲惨实况，柏林墙无助的倒塌，篡夺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政权的卑鄙缺指小人叶利钦醉鬼般得意地微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亚非拉兄弟国家人民悲愤的眼神，美帝国主义向中东主权国家伊拉克的疯狂进攻，对美帝国主义军队现代化武器充满献媚的炫耀，以及不明真相的美国群众对他们的两位领导人──曾经被日军俘虏的叛徒飞行员老布什和肆意猥亵女下属的淫棍克林顿──穷凶极恶的欢呼……这些画面，像一连串凶狠残暴的窝心脚，践踏了印刷着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成果的报刊杂志。仅仅看到这儿，此剧的司马昭之狼子野心的险恶用意，连我这个路人都深深体会到了。 　　但是，最近的一些评论纷纷指责冯导的好几部大银幕作品都是电视肥皂剧，我对此持保留意见，实际上冯导是整个九十年代少有的几个将电影技巧（场面调度，光线造型等等）应用于电视剧创作的导演之一。我仅举《一地鸡毛》开头一场为例说明冯导的调度技巧：这是围绕着一个暖水瓶和几个人泡茶的不同姿态而展开的一个长达两分二十秒的长镜头。摄像机固定在办公室的中央，做了几乎270度大幅度的横摇，四个不同的人物从摄像机的各个方向以不同的姿态交错入画，画面焦距和画幅随着人物的语言和动作做了细微而又细腻的调整。同时做为首次出场的四个剧中人物，其中二人的正面形象甚至都没有被纳入画面的范畴，这四个人的性格和互相之间的从属关系亲疏远近甚至姓名都没有直接通过语言白话，而是通过了四个人分别针对一壶兀突了的白开水的连锁反应跃然屏幕。我至今还没有在任何一部电视剧中看到过围绕着一个细节展开的如此耐心和有节奏的调度。堪称有法国电影大师布莱松的风范。 　　如此这样的调度手段在《一地鸡毛》中还有很多，比如结尾的老孙一场：晨雾弥漫中，老孙一个人孤零零从浓雾中踱步而出，边走边返身高声叫骂领导，当他力竭而去出画消失以后，晨雾悄然散去，一幅伟大领袖亲笔手书的“实事求是”大字愕然出现在墙壁上。此场设计虽有恶毒攻击社会主义之嫌，但其震撼的视觉效果依然令人咂舌不止。 　　考虑到《一地鸡毛》是冯导的导演处女作，他在此剧中展现的影视导演艺术才华让那时观看此剧的我觉得无可限量。